星际速运 1

“您好, 这里是星际速运客户关系部, 有什么我可以帮助您的吗? 您好, 是这样的先生, 所有的货物在运输的过程中都难免会产生一些损耗呢, 嗯嗯, 是的我能理解先生您的担忧, 是这样的先生, 在您选择我们的服务的时候不是有一份合同吗, 我们在合同上表明了我们不需要对星际速运过程中每一个天文单位出现的货物余量的1%以内的损耗负责, 这是我们行内的规定呢, 您也签了名字的哈, 好的先生这边理解您的诉求了, 嗯嗯, 好的先生, 我已经帮你记录下来了, 是的, 您还是要举报我们吗? 您的诉求我会试着再往上一层上报的, 好的感谢您的来电, 星际速运祝您生活愉快, 很抱歉没有解决您的问题.”

我把电话挂断, 电话对面的那位男人很显然非常的愤怒, 因为他找我们公司运输的是一大批的黄金, 他把一整颗黄金小行星都分解了, 收货地距离发货地点有至少2000天文单位, 但是就算是这么算下来它的损耗也只在1%左右.

“真是丑恶的资本家嘴脸…和那批货物的价值比起来这点损失根本不算什么, 就算是凭空消失了也不会有人在意的才对…”

我看了看墙上的时钟, 这才上班了十五分钟, 可我感觉像是过了一整年一样的疲惫, 电脑屏幕上不断地有初级客服部门无法解决的问题跳出来, 但是没有一个需要我处理, 这些问题被自动分类系统筛选之后被上传到了系统里, 然后根据紧急程度被分类, 最终只有少数有价值的客户的问题会被反馈到客户关系部, 而另外的无非是无关痛痒的问题, 这些问题大部分都可以由初级客服解决.

在大约两分钟之后, 电脑屏幕中央出现了一个红色的通讯按钮, 这代表又有一名”有价值的客户” 的问题无法被解决, 并且审核通过后来到了我这里

“您好, 这里是星际速运客户关系部, 有什么…”

就这样忙碌了好久好久, 我一直在重复说着那些客套话, 因为我作为客户关系部的权利仍然没有客户管理部来的高, 我能做的只是记录它们的问题, 并把记录的问题整理到这个工单系统里, 再由自动分类系统筛选后决定是否上报到客户管理部, 这半年间最多的反馈就是时效性问题, 其次就是运费为何和预估的比贵了不少, 我都需要一一解释, 因为最近的空间异常波动导致的时效增加与更高的燃料费用等问题.

再一次不耐烦地看向了墙上的时钟, 离中午下班只剩下十几分钟了.

再一次处理了和记录了一个满腹牢骚的客户的时效问题之后, 时钟指向了那个象征着自由的刻度, 几乎是同时, 大家都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它们有的人甚至把夹在头上的耳机给扯了下来丢在桌子上, 也不怕把这个廉价的铁丝耳机给砸坏, 接着便三三两两地出门去吃午饭以及享受没有电话铃声的整整两个小时的午休时间----我们客户关系部有两个小时的午休时间, 但是初级客服几乎是24小时轮班工作, 它们需要长时间地工作, 尽管已经有了一些自动化的问答机器人客服, 但是人工客服仍然是目前被选择最多的.

我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把别在耳后的耳机取下来慢慢地放在桌子上, 接着揉了揉被压的有些发疼的耳朵, 这个耳机很轻便, 但是长时间的佩戴仍然会压的耳朵疼, 就在我休息放松的时候, 一只手放在我肩膀上, 我知道是我的死党来了, 他的工位离我挺远所以每次都是等人差不多走光了他才会来找我.

“怎么了? 还是这副耳机? 你真该学学我, 自己买一副舒服点的耳机才对, 还有这个椅子…”他拿起我的耳机在手上甩来甩去

“好了好了, 我又不像你那么自由, 我还得养家糊口呢, 日吗, 你以为哪个都和你一样浪啊”

“行行行, 今天中午想吃点啥? 我请你吃!”

“又请啊? 你这俩月请我吃的饭可不少了, 上个周末我们还去吃了蔬菜沙拉和小麦啤酒, 日吗, 走, 今天吃食堂吧, 今天我请你吃了, 你想吃啥我给你买”

“哎, 好久没吃食堂了, 也行, 那就去吧”

他把身上笔挺的西装稍微往下拉了拉, 然后炫耀似的把红色的领带调了调位置, 然后又把手搭在我肩膀上和我一起下楼走去食堂了, 就像我们还在小学时一样.

他从小学习就比我好, 我和他一起长大, 小时候他还会用小塑料棍和强力胶水搭一些奇怪的机器人出来玩, 我每次问他他都说那个是正义的超人, 会来拯救我们, 可我怎么看哪都只是一个长了四条腿的黏糊糊的鼻涕虫罢了.

高中的时候他以一己之力破解了我们的试卷题库, 没有任何人发现他做到了这一点, 也因此这个平时从来不看书的小子在最后的大考时获得了意想不到的成绩. 不过他最终拒绝了这里最好的学院的邀请, 他转身就报名了和我一所学院, 那是一所普普通通的院校.

还记得即使在学院他也几乎不怎么出席上课, 尽管有他的帮助下我顺利的以很高的成绩从学院拿到了奖学金等奖励, 但是他本人的成绩却在在校期间一只平平无奇.

在毕业典礼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 那是我记忆中唯一一次看到他穿着休闲西装,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古板的像个老头.

就在我们各奔东西之后的几年之后, 他找到了因为人工智能发展而失业的我, 当时正是傍晚的时分, 人们或是相拥或是独自站在景观平台上欣赏日落的美景, 庆祝着什么东西, 而我正在港口的桥洞下乞讨着今天的早饭, 他穿着一身洁白的休闲西装向我走过来, 左手端着一个高脚香槟杯, 右手提着一个牛皮纸袋子, 他走向了我, 把那个袋子给了我, 然后把那杯香槟给了我

“深瞳智科? 首席总监?” 我接过那个牛皮纸袋, 我本以为是食物, 但是当我摸到这个硬硬的信封, 颤抖着打开了这个招聘书, 注意到底下的落款是…

“丹克? 是你吗?”

当我抬起头的时候他已经走了, 重新回到了那个观景台上, 那个牛皮纸袋里还有一套同样崭新的西装, 以及一捆崭新的钞票, 以及底下的一包真空包装的天然巧克力

“喂, 你请客哎, 你不帮我挑下我今天中午吃什么吗?”

丹克有些不耐烦地跟我说着话, 我和他已经在食堂坐着等了一小会了, 而我只是看着菜单发呆, 我实在无法下定决心在这份这么大的菜单上吃什么东西, 最终我想了一下, 我拿出我的电磁笔在菜单上画了三个圈, 接着把它插到桌子侧面的录入台上, 随着细线扫过菜单, 电磁圈被消去, 接着亮起了绿灯, 代表着收到了我们的订单

“您的餐点将在倒计时后送达, 餐点费用已从您的个人账户扣除, 5. 4. 3. 2. 1.”

在倒计时结束后, 桌子中央打开了一个纸盒包裹, 里面是我点的餐点

“请享受您的餐点, 星际速运感谢您的付出”

我熟练地打开那个纸盒顶上的胶封, 里面是三个扁扁的圆球, 这就是我们今天中午吃的食物了

三包合成食品, 一包是清炖牛肉风味的蛋白质块, 还有两包是碳水化合物造粒, 这些食物被工业加工生产后喷上对应的香精就制作成了可以端上餐桌的高档的合成食品, 总比之前喝合成膏要好

这些蛋白质块闻起来味道真的很香, 造粒也是, 闻上去就像是刚从水稻田里收割的稻米一样, 至少包装图上的图案是这么画的, 我把带有橙色汤水的蛋白质块分给了我丹克一份, 我自己也有一份, 我和他边吃边聊今天我遇到的抽象客户

“哎, 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些人最近都很奇怪, 对, 最近的这些客户真的一个比一个挑”

突然落地窗的窗外的景物闪烁了一下, 接着整个食堂的灯光都熄灭了, 然后暗红色的应急灯亮起, 就和昨天说好的一样, 今天要在午餐后的休息时间更换公司大楼的UPS电源, 上个月才刚换过新的, 这个月又换了一套. 我和丹克有说有笑地吃着, 最后把那些不能吃的外壳都收回到了那个盒子里, 电力恢复了之后应该会自动回收的

过了大概5分钟, 电力完全回复, 落地窗上出现了一个带有通用环科的LOGO的加载条, 接着食堂恢复了鸟语花香, 窗外随风摇曳的树木和停在枝条上的小鸟散发着平静的气息, 桌子上的纸盒也被迅速的收纳起来

“丹克 我们去外面喝点东西吧? 你应该不午睡吧?”

丹克把袖子撸起来看了看手腕内侧的手表, 然后点了点头, 示意他要去他的办公室拿雨衣和钱, 正好我也要去拿这些东西, 于是他走上楼去, 而我就先到楼下的更衣室去穿上了雨衣, 我尽力地把手腕和脚腕的地方用力扎紧, 然后戴上了面罩, 调好了背包的节流阀之后我就在大厅等丹克下来

“久等了, 走吧?” 丹克穿着一身和我差不多款式的雨衣, 但是唯一不同的地方是他的雨衣更加贴身一些, 袖口的地方有弹力罩收紧, 看上去比我的稍微新一些.

“我日吗, 你这么有钱又买新的雨衣?”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拉着他走到大厅的地方, 大厅的一个白色机器从底下伸出来给我们拍了照, 随后大厅的大门打开了, 我和他一起站在双重气闸门中间, 戴上了面罩, 在沉闷的机械声后, 厚重的大门打开了

外面正下着倾盆的大雨, 就像是有人拿着水桶往下倾倒一样, 我和他一起走出去, 几乎是瞬间就像是有人踩在了你身上一样沉重, 倾盆的大雨盖住了所有的声音, 好在每个雨衣的面罩都有通讯器, 街道是好几层金属网构成, 为了让雨水通过, 底下从来都没有过积水, 这座城市修筑在几十米高的地方, 街道上和我老家完全不同, 没有任何车辆, 所有人都在急匆匆的赶路. 雨衣头顶的绿灯在接触到水后开始闪烁, 提醒着我们互相的位置, 我和他在街上看到了不少穿着雨衣的人, 很少看到有人敢在这个城市但是不购买雨衣, 几乎每天都是倾盆的大雨洗刷整个城市, 我来这里已经两年了, 但是还是觉得压抑.

“丹克, 你说那些狗日的富哥都住在哪里? 是那个大楼?” 丹克顺着我指的那个在大雨中依稀可见的巨型方块金属建筑物看去

“哈批, 那个是计算中枢, 都跟你说了里头不住人的”

“日吗, 我想住不得行啊?” 边聊天边走着, 不一会就走到公司旁边的咖啡厅, 这里生意向来很好, 今天也不例外, 我和丹克在外面淋着雨排队, 今天我们前面只有5个人, 所以只等了十几分钟就进去了.

“先生您好, 您要的2杯卡布奇诺风味咖啡, 已经为您下单了, 正在制作呢, 请等待一会儿”

我和丹克在取餐口那边站着, 又开始扯些有的没的, 直到我提到了今天上午的第一个客户

“你知不知道今天早上有个傻逼客户, 他丢东西了, 但是丢的东西完全是正常的损耗啊, 公司怎么可能会赔? 你说是不是, 而且他妈的, 他还要投诉我, 我当时就鬼火冒骂回去了”

“你放屁, 你当客服这么久一次都没骂过人, 哪个月不是你在当文明之星?”

“先生您好, 您的两杯咖啡已经做好了” 从窗口处伸出来一个严密包装的金属盒子, 是通用小型货物单元, 它在这样的季节也不会轻易的损坏, 我抱着那个铁箱子和丹克一起回公司, 雨水拍打在货物单元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走了一会到了公司后我们把这个小型单元放在公司外墙的地方, 它被收纳了进去, 这样我们的咖啡就可以在大厅里取到了, 而那个金属单元也被回收了.

我和丹克一起走回了气闸舱, 好几个高压喷口把雨衣上的水全部冲干净, 幸好我把袖子扎紧了, 不然这里很容易进水.

“消毒完成, 拍照请取下面罩”

“允许通过, 欢迎回来”

“你说, 这群傻逼到底在想什么? 不过是丢了1%的黄金… 丹克?” 我拿上我的咖啡之后就打算去更衣室换衣服, 而这个时候丹克的衣服已经脱下来一半了

“嗯? 什么?” 丹克把雨衣完全脱下来之后收在手提袋里, 面罩也被收了进去

“我操, 这个东西什么时候这么方便了? 我也想买一套了, 丹克你不说话搁着装你妈高手呢?”

“我还有事, 我想起来了, 我得赶紧回办公室一趟!” 他拿起他的那杯咖啡急匆匆地跑上去了, 而我就慢慢地把衣服全部收好了之后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喝咖啡小小地休息一会, 毕竟这是全市唯一一个坚持使用天然咖啡豆的店铺, 我们公司和他们有合作, 所以我们员工去买会很便宜.

还剩下大约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下午只需要工作3个小时就行了, 我开始看着我的个人邮箱, 看看有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 一封红头的邮件, 是三秒前送达的

“发件人: 丹克…?”